垒好的垒子似一座密布缝隙的尖顶小塔。我那个时候觉得这是件很不简单的事……

每年到了洋芋收获的季节，我都会想起少年时代烧垒子的情景……

秋天，是一年四季中最舒适迷人的季节。蓝天高远，白云悠悠，暑热消退，风清气爽，是瓜果成熟的季节，也是农作物收获的季节。

仲秋时节，收获过的洋芋地遍布大大小小的土坷垃，有种完成使命的平静。我们在土坷垃中翻找，不时会有意外的收获。等找到一小堆差不多够烧一顿垒子的洋芋后，一个有经验的同学开始垒垒子，我们平时都叫他“黑牛”。

“黑牛”个头不高，敦实，面黑，属牛，看上去憨憨的，故有此称。他长我近两岁，干起活来却是一把好手。他用铁锹在一处平展的地上挖一个不大的浅坑，在其边缘用碗口大的土块垒一圈基座，留一处书本大小的缺口。之后开始用拳头大小，鸡蛋大小的土块慢慢垒起。这是个细活，得用心，稍有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

有时候，不知是心急还是气躁，垒子总也搭不好，不仅“黑牛”着急，我们也跟着着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可操之过急。要耐下性子，一块一块慢慢垒，一圈一圈慢慢收。别看“黑牛”敦敦实实的，干起这活来却很细心。另有一同学给他搭帮手，我们几个负责运送土块。垒好的垒子似一座密布缝隙的尖顶小塔。我那个时候觉得这是件很不简单的事，常常用赞赏的眼光打量“黑牛”的杰作。我们几个嘻嘻哈哈围着垒子塔欣赏赞叹一番后，从田边地埂捡来干枯的灌木树枝，“黑牛”开始点火烧垒。火燃起来后，火苗热烈地舔舐着冰凉的土块，好似送给土块的一份热情而难得的见面礼，让它们极其融洽地相处融合。

大火烧过好一阵后，原本冰凉的土块被烧得发烫，向四周散发着热烘烘的气流。一些土块的棱角边缘开始泛红，“黑牛”麻利地将洋芋丢进垒子中，挥起铁锹，“啪啪”两下将垒子拍塌，将那些土块拍碎拍严，铲几锹绵土盖在上面。洋芋闷在滚烫的灶土中，约摸一节课的工夫，“黑牛”用锹铲去浮土碎块，用一根事先准备好的木棍扒拉出洋芋。拿在手上的烫手洋芋，的确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我们一边倒换着手，一边用嘴吹去洋芋表面的灰土，慢慢剥去表皮，露出焦黄的表层，烤洋芋特有的香气直冲鼻孔，引诱得我们直吞口水。轻轻咬一块入口，“啊呀，真香！”别提多满足了。

做这事的时候一般是在中午。放学后，我们几个离家远的男生不回家，带上事先准备好的铁锹，去收获过的洋芋地“收秋”。待我们享用完这顿特殊的垒子洋芋后，下午上课的时间也就差不多到了。每年烧垒子的次数不多，也就那么三五回。等到地里再也“捡”不到洋芋时，我们偶尔还会各自从家里带上些洋芋一同来烧垒子。到了这个时候，好像更多的是为即将过去的秋天送上一个完满的结局，也为结束这一年的烧垒子活动画上一个不留遗憾的句号。

几年前，我的一位高中同学，周末约了几个同学去乡间野炊。说是野炊，其实主要内容是烧洋芋垒子，回味一番少年生活的滋味。他们在远离城市的乡间地头，找了一处适合烧垒子的地方，挖坑垒垒，垒起一个高高的垒子。然后点火烧垒，把带去的洋芋丢进滚烫的垒子中。终于吃到心心念念的垒子洋芋，一个个却都弄得灰头土脸。事后感叹：垒子洋芋确实不错，就是太耗时费力。

同学相聚时，提起过许多少年往事，自然也少不了烧垒子之事。每当提起此事，只要是参与过烧垒子的同学，都会显出几分激动，之后总免不了唏嘘感叹，一转眼一切都成为遥远的记忆，只在梦中再现。我们都毫无征兆地步入曾经觉得极其遥远的老境，少年往事又都成为我们生活中不时回味的美好时光。

□陆金友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