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辰盛夏的一天，王建国（老剑）老师将他的长篇小说《瓦碎》（线装书局2024年5月出版）送到我手中，欣喜之余，细细捧读，受益良多。他刚完成《岷县民间文化丛书——方言俗语》的出版发行，紧接着又有了长篇小说面世，既佩服又感动，确实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岁月长河中，有些平常的点滴俗事被时间轻轻拾起，有些过眼即逝的琐碎被智者留意记载。王建国的长篇小说《瓦碎》，正是这样一部交织着现实主义、自然主义、现代主义艺术手法，记录平凡琐事、勾画生活纹理、洞察人性灵光的作品。

我是读着王建国老师的小说成长并走向写作之路的，当时他在岷县三中教书写作，意气风发；我在当地求学读书，孜孜以求。因为共同的志趣爱好，我们相识、相知且成了很要好的师生和朋友。他的《桃花湾》《脚溜谣》《心中一片秋》《柳滩红云》《雪泥》等中短篇小说语言活泼、精练简洁、故事性强，带有浓郁的乡土生活气息，至今印象深刻。

作家是社会的见证者和忠实记录者，更是思考者。王建国多年来一直从事县志、年鉴编纂工作，从而积累了丰富的地方史料文化知识。读他的小说，仿佛面对一位健谈的老者，盘腿打坐在乡间农家瓦屋下，以幽默诙谐的语言，侃侃而谈，朴素亲切，值得回味。小说《瓦碎》字里行间饱蘸着作者生活经验、生命体验的汁液，既彰显了作者深厚的文化底蕴和艺术积淀，又体现了作者对当代社会和人文关怀的深刻理解。他以独特的文风，运筹帷幄，带领我们走进芸芸众生的社会大观园，走进他丰富澄明的内心世界。

纪伯伦说：“一个人有两个我，一个在黑暗中醒着，一个在光明中睡着”。《瓦碎》充满了文化自信的灵光，展现了社会的复杂性和人性的多面性，将现实社会的复杂百态和人性的挣扎与坚守跃然纸上，使我们对当代社会有了更多的认识和思考。全文生动地诠释了一个道理：人生充满了许多的坎坷和无奈，面对强加于身的遭际，你会不由得发声叹息，但也要笑对人生，学会生活。

小说以主人公老卜生活轨迹为主线，塑造了老卜等一系列游走于凡尘俗世，却依旧保持人性本真和魅力的文学形象。总体有三个特点：一是充分体现了作者对故土的情怀，大量身边生活琐碎杂事的描写、叙述，反映的不只是简单的物质生活，更写出了精神世界；二是作者带着一双慧眼与一颗初心，以自己独特的风格不动声色地描述了他的所见所闻所思，体现出了生命的律动，从而使作品具备了阅读和思考的价值；三是他的语言与叙述之间的分寸把握得很到位，空灵而不飘浮，雄浑而不沉滞。作为一部长篇叙述的作品，具有鲜活的艺术性，读来非常有感染力。

《瓦碎》在平庸日常生活中捕捉闪亮的细节，在时代变迁的浪潮中描摹社会发展的脉络，语言隽永，寓意深刻。人物对话均采用岷县方言，行文之中处处浸润着岷县地名、风物与习俗，加之作者对乡间俚语得心应手的运用，无形中增强了故事的地域感和生活气息，可以说是一部用岷县味道“烹制”出来的作品。

当我们每天面对手机，习惯了网络时代的无奈和随性，却忽然遇到人生的悬停或抛锚，面对繁杂纷扰的人际关系，面对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许多人如一片陶瓦上的雨水，随波逐流，无论缓急，终归成为历史长河中的沧海一粟。理想爱情也好，物质生活也罢，雨落瓦接流水，瓦碎雨水不在，但人们始终要寻找一种恰当的承接方式，尽量让生活呈现出各自不同的完美。《瓦碎》以其独特的视角和深刻的洞察力揭示了当代社会的种种问题和矛盾，作者善于抓住作品中人物和事件的细节，向我们传递善良与正义的价值观念，密密匝匝的烟火人间闪烁，琐碎纷杂的日常事件正在上演：无论老卜还是余如是，或者而已先生或者郭江波，所有这些人物，看似波澜不惊的生活中却处处埋藏着失控，每个人都面临着人生的暗流和遭际，也推动命运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

所有物件终究要破碎，不破碎没有结局。万物终究会生长，会变化，也会消亡，生命也不过如此。正如作品中有这样一段描述：“这所半旧的瓦屋，出入多人，有些是墙画中的影子，有些是大门外的声音，有些是飘在虚空中的灵魂”“你的足迹有多深多显多久，是由不得你的；你朝哪里走，甚至也由不得自己，不想去的地方，可能恰恰是非去不可的地方”“生活就像脚下的泥土，只要你挖，总会挖出一些什么，比如草根、虫子……如果够幸运，也许能挖出一个惊喜。”细细品咂这些哲理性的文字，作为读者，能从中得到某种暗示，便是作品的意义。

□郎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