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喜好栽树,在方圆十几里是出了名的,自从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起,二叔年年上山栽树,把门前的山梁种成了花果山。
春暖花开时节,粉嘟嘟红艳艳的杏花把整座山染成了花海,一树树、一簇簇娇艳的杏花跳跃枝头,好似活泼可爱的小精灵,引得蜜蜂嗡嗡乱飞,燕子、山雀、百灵、布谷鸟儿在林间在枝头欢欣跳跃,呼朋唤友,莺歌燕舞,整个村庄顿时充满无限生机和活力。
我家就在西部一个偏僻山村里。那时候的村庄里树木是连成片的,后来伐木炼钢,砍光了树木,村庄很快就变成了光山秃岭。唯有门前的大树园子被保留了下来。大树园中间有个菜园子,有爷爷栽种的韭菜、萝卜、白葱、芫荽、黄花、卷心白,大树园和那方菜地珍藏着我美好的童年记忆。
俗话说,百年树木。再后来,几代人精心栽种的大树园子也在轰轰烈烈的砍伐运动中消失了。
草木是大地的皮肤和毛发,是地脉所系。失去了树木山林,经常出没的野猪和黄羊等野物从此就销声匿迹了,相伴而来的是四季肆虐的风沙,尤其是到了春天,大风夹着黄沙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面对恶劣的环境,二叔坐不住了,一到清明节前后,他就和父亲去邻村亲戚家要一些树栽子,拿回家栽种,或者用农副产品换一些树苗栽种。就这样,我家院落周围又有了一点新绿。
我家老院子里有一棵老榆树,分家的时候分给了二叔,后来被队里砍掉了,老榆树的根部又长出了新枝条,第二年,二叔剪掉多余枝条,保留了其中一枝壮实的,长得差不多有碗口粗了,包产到户的时候,一位村民硬说小榆树是他种的,二叔不得已给了那人8块钱,“赎回”了小榆树。我很为二叔打抱不平,二叔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农村实行承包责任制以后,国家鼓励农民种草种树,政策对上了农民的胃口,二叔植树造林的劲头更足了,他在自家承包的荒山上、梁峁上、沟壕里和庄前屋后不停地种树。短短几年里,二叔家的庄前屋后绿树成荫,邻居们羡慕不已,纷纷以二叔为榜样种起了树木。二叔种树到了痴迷的程度,一有工夫,他就带着镢头、铁锨上山挖坑、翻地、植树、清除杂草,修剪树枝,寒来暑往,风雨无阻,硬生生把一座荒山变成了果树成林的花果山。
门前满山的树木年年追逐春风,开花结果,二叔却老了,开始记不清事了,堂弟带他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二叔患上了老年性脑萎缩。二叔闲不住,虽然记不住事了,可种树的事他却始终不忘,有事没事都会拿着铁锨往山上走。
2021年农历四月初六,80岁的二叔走完了平凡的一生,二叔的墓地就在栽满树木的大山上。
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二叔种下的树成了村里最美的风景,慈祥勤劳的二叔留给我们的是一个不凋谢的春天。
□张仲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