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9月10日

难忘师恩

一坡檐的老房子后有一排墙,墙上有很多垛口。那是村民监视自己孩子是否学习的哨口。一顶草帽缓缓升起,像一名狙击手用枪杆顶起自己的钢盔,然后露出一个烟锅,紧急着就是一双警惕的眼睛……村民常用这种方式观察自己的孩子在学校的表现,也有一些还没有上学的孩子趴在墙头朝我们扔石子。小学期间,我们常在墙和老房子之间的巷道里读书和玩耍,郭老师就在这排老房子的中间居住!

那是一个夏日的下午自习时间,在巷子里的阴凉地方,郭老师放了一个四脚小板凳,叫我坐上面。他自己也坐在一个凳子上,前面支起一个架子,给我画像,照现在的时髦说法,我就是一个模特。画完像后,郭老师叫我看,说这就是现在的你,画像中的那个男孩脸有点脏。他用橡皮擦了一下,说现在好看多了!

记忆中,郭老师留着小平头,显得干散精练,上身穿一件浅蓝色的确良中山装,上面左侧的兜里别着一支钢笔,笔帽反射太阳,不时闪出一丝明亮的光。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郭老师在我们山村如同一个明星,不仅会教书,而且画啥像啥,吹拉弹唱也样样精通!这让以后走上教师行业的我惭愧不已,对他们这一代老教师心生敬畏。老师能给学生一滴水,自己就应该装一桶水,这就是我心目中老师的样子,所以感觉以我这样的水平教不好学生,自己的专业都搞得一塌糊涂,更谈不上多方面发展了,因此我经常在惴惴不安的努力学习中求生,生怕自己误人子弟!

郭老师给我们教过唱歌。有一次,我在该平稳的节点突然唱高了,虽然我有侥幸过关的想法,但这种高调逃脱不了高老师练就多年音乐的耳朵。他的教鞭不失时机地落在了我的头上,我清晰地听到教鞭和我的头接触时发出的清脆响声,这种响声一直绵延到我高中求学的那段岁月。

在高中求学的日子里,当我做与碰撞有关的物理题目时常常想到当时的场景,头脑自然而然地“嗡”一声,手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的头是否起了一个疙瘩。我也常常想到在古老的寺院里,伴随木鱼的响声,老和尚敲打瞌睡欲倒的小和尚的头,更重要的是让我过早地感受到高调和落后一样都要挨打的道理。也许这次挨打让我学唱歌的时候多了几分认真,在学校歌咏比赛的时候,我做了我们班的领唱,这也是我学生期间为数不多的站在校长老师同学们之前放歌。歌词我到现在记得很清楚,“摇啊摇,摇啊摇,摇到长江大铁桥,桥上火车呜呜跑,桥下轮船嘟嘟叫,工人叔叔本领高,造的大桥多么好……”这让现在记忆力衰退为零的我吃惊不已,虽然尝过许多人生百味,内心已归于平静,可终究是一个俗人,常常记得自己过去偶尔的高光一闪,而忽略了自己的失魂落魄!

多年已不见郭老师了,他在我们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里给我们带来了欢乐——饿着肚子,但至少还有歌;缺少衣物,但至少还有画!有一次,我在县城碰见郭老师的同事,打听到了他的一些情况:退休在家,他的孩子很争气,在北京工作!

在一个飘雨的夜晚,窗外似乎起风了,我蜷缩如蚕豆,别人闭上眼睛就是黑夜,而我在黑夜却闭不上眼睛。思绪万千,想起了一些事,想起了郭老师,那个干散精炼的郭老师!

□李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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