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老汉随着人流挤上公交车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车厢内的情况早已超过了他的预期，不仅连平常空着的病残老弱专座坐满了人，就连过道都挤满了人。

朱老汉腿脚不灵便，家住在这趟公交的终点附近，日常出行都坐这趟公交，日子久了，不但成了这趟公交车的常客，而且坐这趟车的很多常客也熟悉了他，只要他一上车，靠前有扶手的一个病残老弱专座则永远是属于他的。即便人多占了位，只要他一上车，来到座位前，占位的人还是会主动让座的。

朱老汉是这趟车的熟客，一上车，司机边招呼过道的人给朱老汉让路，更有两个年轻人还主动搀扶着朱老汉一步一步向车厢里面挪。最终，朱老汉习惯性地停在他经常坐的病残老弱专座跟前。专座上早已经坐满了人，除了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外，在他常坐的座位上竟然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年轻人正低着头，双手不断地按摩着膝盖，丝毫没有注意到朱老汉的到来。

朱老汉的腿受过伤，不能长时间站立，他瞟了一眼年轻人，故意咳嗽了几声。果然，年轻人被朱老汉的咳嗽声吸引了过来，但让朱老汉失望的是年轻人并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主动让座，而是冲他笑了笑，又低下头，继续按摩自己的双膝。

朱老汉有些生气，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平常他坐车，就连比他小四五岁的老人也会主动让座。他上车前已经走了不少路，此时疼得厉害。他盯着年轻人又咳嗽了几声。

年轻人再次抬起头来，冲着朱老汉笑了笑，双手抓住扶手将身子向里挪了挪：“大爷，要不你挤到这里，我俩坐一个吧。”

“屁大的一点地方，两个人怎么坐？”朱老汉真来气了，“你不识字还是怎么着，不知道这是病残老弱专座吗？”

朱老汉的声音引来许多人的目光，车厢里人们顿时议论纷纷，年轻人的脸一下红了。

“我……”年轻人双手抓着扶手试图站起来，但尝试了几次还是没有站起来。

公交车已经拐进了一条胡同，这里的路年久失修，凹凸不平，公交车上下颠簸着，过道里的人来回摇晃着，要不是相互搀扶着，很容易摔倒。腿脚不方便的朱老汉更是难受，虽然两个年轻人搀扶着，但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朱老汉盯着年轻人，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旁边的一个大婶挤了过来，冲着年轻人吼了起来：“年轻人，尊老爱幼你懂不懂，年纪轻轻的，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座位吗？让个座就这么难吗？”

“我……”年轻人欲言又止。

“别我我我的，赶快起来，一点素养都没有。”大婶手指着年轻人厉声呵斥着。

年轻人终于坐不住了，他一只手握着扶手，一只手抓住座椅背，扭动着身体，慢慢站起身来。可还没等完全站起来，公交车突然猛烈一晃，车厢里的人一下子失去平衡，惊叫着向前倾去。刚刚起身的年轻人也失去平衡，直接跌倒在座位上，而他的双腿则哐当一声齐刷刷断裂开来，滚落到地上，车厢里发出一阵惊呼。

年轻人的脸更红了，他一手抓着座椅，一手使劲扒拉着掉在地上的腿，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没事，没事，假的，假的！”

惊魂未定的人们这才发现，年轻人掉在地上的腿竟然是假肢。刚才还在呵斥的大婶瞬间惊呆了，回过神后的大婶和旁边的几个人连忙蹲下身，帮着年轻人再次把假肢安好，等年轻人再次抬起头时，他惊讶地发现，全车厢座位上的乘客竟然全部站起了……

□高国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