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9月15日

背着铺盖上大学

又是一年开学季,莘莘学子春风得意跨进高校大门,父母一路陪送忙这忙那直至代子女铺床叠被,构成当今开学季的特色风景。

同是开学季,风景因时异。当年上学路,与今迥不同。

1961年8月19日,上午我赶着毛驴去大砂河边放牧边捡山洪过后遗留的“浪柴”,收获颇丰,满载而归。下午,接到渴盼的高校录取通知书,自是阖家欢喜,但并没有举行任何庆贺仪式,吃的仍然是家常饭;我该下地干农活还照样干。

筹备我上学所需,成了全家大计。父亲带我去信用社贷款,筹措学费。最忙碌的要数母亲和我的两位嫂嫂,她们要为我上学准备一套铺盖。被子伴我度过高中三年,显旧还好用,拆洗重缝;褥子缺如(中学6年所铺单人毡呈老化状,不堪再用),动用全家财力和布票,购来5尺花市布(比标准短1尺),配以自织土布里子,装新棉花,为防潮保暖计,母亲特意在棉絮中填了一层羊毛,缝了条全新的。

9月3日,怀揣从信用社借贷的30块钱,大哥赶毛驴驮着我的铺盖卷,来到县城西碾子湾渡口住宿一宵。翌日,时在津渡上班的二哥觅得一辆便车,将我免费捎带拉到白银市,正好有本村在兰工作的李姓堂外甥与我同行,两位兄长再三叮嘱,让他照顾好第一次出远门的我。

在白银转乘火车。下午五点左右,堂外甥带我买票进站上车,虽然是“闷罐车”(货车临时改作客车),毕竟是第一次坐火车,一切都觉得很新奇,坐在铺盖卷上,伸长脖颈,不住地向外张望。慢车逢站必停,有时还会停老长老长时间,浑若乡村土路上老牛车摇摇晃晃爬行。记不清停过多少站,满天星斗、灯火齐放时分,总算是爬到终点站兰州。我背起铺盖,按堂外甥指点径直奔向新生接待站。

那时条件差,堂堂重点大学,接待新生的竟是一辆简易马车。本次列车只我一名新生,不久西宁一趟列车又来了两位女生,也是自背铺盖卷。于是,马车拉着铺盖卷,三名新生跟着马车,步行走进天水路32号兰州大学校园。

校内新生接待室设在文科楼1楼。我所就读的历史系是院系调整后恢复招生的第一届,没有旧生,接待新生委托中文系代理。一位吊着一双大辫子、看上去很成熟老练的大姐接待了我。她简单询问了几句,大辫子一甩,就背起我的铺盖卷,说“走吧,我送你去宿舍”,噔噔噔开步走。到宿舍,她要帮我打开铺盖卷,我急忙婉谢阻拦。她问我“想不想家”,见我眼泪花打转转,大姐轻轻拍拍我的肩膀:大学生了,不兴哭鼻子噢……她又向我交代了食堂开饭时间及洗漱间所在,叮嘱一句“有事找我!”便一阵风似地走了。

初到省城,远离父母亲人,独处异乡,久难入睡。除了思念故园的山山水水、父母慈颜,还不时闪现入大学所遇第一人——那位成熟、热忱、干练的大姐的容颜。

后来知悉她是“调干生”(参加工作已取得干部身份再来读书),姓李名蕙兰,读大四。人生易老,眨眼间60年流逝。往事如昨,此刻,真想对已年逾八旬的老大姐说一声:蕙兰大姐,您好吗?当年,您热情接待过的那个乡下青葱小男生,迄今依然铭记您,感谢您。您替我背负铺盖卷的倩影已然定格成历久弥新的永恒……

□鸣 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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