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7月29日

母亲和她的缝纫机

打我记事以来,我的家里就有10多口人,有爷爷、奶奶、父母亲、叔父、叔娘和我们,上有老下有小,每年穿衣服穿鞋,全靠母亲的亲手做成。母亲白天下地干活,晚间在煤油灯前飞针走线,全家的穿戴,全靠她一人承担,特别像纳鞋底,是一件最不容易的活计,况且还要纳成花形针,鞋口还要一针一钱去完成,一双鞋底没有几天的功夫是完不成的。每天中午,是母亲最忙的时候。村里人利用中午生产队歇工的时间,每人手的人拿着家里磨破的衣服来让母亲缝补。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缝缝补补是家里常有的事儿,我小时候上学时间最容易磨损的是裤裆,放学回家后,和家里一只小狗常玩耍,骑在狗身上叫狗往前走,裤裆磨破了,母亲拉着裤子在补裤裆时念叨不停,于是“骑狗费裤裆”成了人们的口头禅。每年穿鞋得两三双,上学走在路上连蹦带跳,天阴下雨被水淋湿,冬季踏雪,给母亲增加了更多的麻烦,我小时候母亲总结了四个破费,即费鞋、费衣兜、费衣袖、费裤裆。

父亲是百货公司政治干事,对于母亲的付出,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1972年,父亲用几年积攒下来的180元钱,给母亲买回了一台上海飞人缝纫机,那时候缝纫机是紧俏商品。缝纫机拉回后,当地百姓奔走相告,参观人络绎不绝。有了缝纫机,母亲干起活来更加不知疲倦。每天晚上母亲等我们睡着后,就偷偷地打开缝纫机,哒哒的响声把我们吵醒。看见母亲在煤油灯下缝制衣服,我才真正体会到母亲的辛苦,之后再穿新衣服时,就会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小心,千万别剐坏了衣服。记忆中无论是春夏秋冬,还是清晨黄昏,煤油灯下,总能见到母亲坐在缝纫机前忙碌的身影,那咔咔的缝纫机声听着那么温馨。同学们都羡慕我们穿着机器制作的衣服,相比手工缝制的老布衣服的确洋气许多。

上世纪80年代初时髦的确良、迪卡、中长华大呢布料面世,母亲找专业裁缝剪好样子,还买回了锁边机,把衣服做好,熨烫平整,锁上边子我们穿上十分优美,同学看见,都争先恐后要定制,母亲看到同学的需求,给他们加工起来,加工成学生服,中山服,母亲根据学生家庭困难程度,只收取加工费。后来母亲加工的衣服在当地出了名。求她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多。为了获得收入,母亲把缝衣服当作手艺活包揽了下来,由于价廉物美,一个月下来母亲还能收入百十元钱,用这些钱来开支家庭费用,买化肥等。

有了这台缝纫机,母亲一年四季都很少休息,别人家里轻轻松松,欢欢乐乐过春节,恰恰是母亲使用缝纫机最繁忙的时候。每每此时,母亲会让我们帮助锁钮扣、缝裤边儿,打兜扣儿,铰线头儿。母亲的缝纫机在家乡红了20多年,为老百姓做衣服不计其数。到了新世纪,年轻人赶着潮流,穿衣越来越时尚别致,母亲的缝纫机也随着时代的变迁,缝纫活路越来越少,母亲看到年轻人穿的牛仔裤,有个洞,母亲说,娃娃我给缝个补丁吧。引起了大家一片笑声,得知这是一种流行款式,母亲感慨时代不同了。

母亲老了,没有活做了,母亲戴上老花镜,闲了给缝纫机擦擦油,用脚蹬着空转圈儿。有时间做个猫头枕头,有时做个鞋垫子,来看望她的人,她就送一双鞋垫作为礼物。

如今母亲已作古,那台饱经风霜的缝纫机,还搁置在老家墙角,那是母亲一生辛勤劳动的见证,记载着一个伟大母亲曾经的艰辛,虽然锈迹斑斑,却印证着母亲的芳华岁月,记录着时代的变迁。那柔美动听的“嗒嗒”声,始终萦绕在我的耳边……

□张文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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