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6月10日

榆树

近阅李时珍《濒湖脉学》第一部分,“二十七种脉象”首则“浮脉”中云,“浮脉,举之有余,按之不足,如微风吹鸟背上毛,厌厌聂聂(轻泛貌),如循榆荚,如水漂木,如捻葱叶。”号人脉搏依照常见物象用文情俱胜的笔墨形容,开我茅塞不说,尤其“如循榆荚”一句,殊可喜也,于此想起前两天在半山坡上见榆荚甚繁,拍照时勾起当年八九岁之际摘取后佳美可啖的情景,以及一篇关于老榆树的旧新闻稿来。

三四年前,大抵亦是在四月里,有纸媒通过图文报道说,兰州西段南滨河路马滩村存活着一棵三百多年的古白榆树,虽然粗壮的枝干已遭人斧斫电伐,望去尽失雅观,可每至春分,它总会从荒草般细长的新生躯体里冒出透亮的嫩芽来,以记活力,以壮行旅。不知那棵“挂着兰州市人民政府2014年10月所挂的古树名木保护牌,保护牌编号为130”的老榆树,今天尚健在否?不过因它引起的,我觉得特别值得一谈的,是说榆树于人的价值。榆树属自然生长植物类之一种,同其余木本草本共有着流恩世人的功德,养眼荫庇——多见于古贤诗篇,如陶渊明的榆树荫后檐,韩愈的杨花榆荚无才思,施肩吾的风吹榆钱落如雨,苏东坡的柳絮榆钱不当春,等等,都体现出物存人咏之效。而咏之外呢,诗人所提及的榆荚,俗名叫榆钱儿的,却能入口疗饥,则较赏心后叫文人们借题发挥,就更有了实际的用场。它能直接生吃,可以和面放进锅里搅拌熟了吃,做馅笼蒸包子水煮饺子卷煎饼均可, 另据现代医学研究之最有益者,说是有九胜,照抄太长,总括起来为健脾和胃,补虚安神,润肠通便,防小儿疳热羸瘦,降低血糖和胆固醇,治妇女白带,帮消化,助睡眠,减肥。说了这么些个,颇以为奇的,乃近日街头上榆荚安然勃郁,并没人将榆荚摘下来当食材或药用,也许是吃惯了奶油面包、八大菜系、麻辣火锅的缘故,但史载不仅榆荚连榆树皮都是人吃了,借以活命的东西。汉代以前一部解释词义的古籍云,榆皮,“荒岁农人食之以当粮。”宋代嘉佑年间,“过丰,沛,人缺食,乡民多食此(榆皮)。” 读过后,至今不能忘掉榆树的好处。记得小时候四五月份,兰州生长的树上可吃的花与果实,只槐花和榆荚两种,道路两旁皆为柳树槐树,榆树多散落于郊区农家院落,曾住了三十多年的盐场堡东街尽头处临黄河东北角的我爷爷一辈住的院子里,有一棵身体一半在屋外一半包裹在屋内,高约二十多米,直径四五人展臂拉手才可抱拢、冠部宛若一个巨大华盖的榆树,由于它正好生长的拐弯墙脚边是一段下坡路,其高度能再往下延伸三四米,所以高耸地立着,远远望去,苍老虬劲,愈发的雄浑多姿,真可入画。若论树龄,应该比文前提到的马滩村的那棵老榆要长出一二百年光景吧。榆荚的味道据说是甘甜的,由于幼年间多生吃槐花,榆钱到底是怎样的口感,对我而言真很模糊了。为了验证,我特意又去拍照处摘了几枝,洗净晾干后一尝,似青草味儿,却不苦涩,很有点矿泉水的爽滑。

前两年写了篇记忆里的老屋周围的槐树,今又摭拾了些榆树的往事,别无所求,只求一种满足,即起孟所写的,今录其片段,以见一斑,文云:“一天里所要做的事,只是看看书,把思想搞通点,写篇小文章,反省一下,觉得真如东坡在临皋亭所说,惭愧惭愧。”

□张发栋 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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