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5月13日

牡丹

今年四月下旬于黄河南岸见几株近两米高的牡丹树结着白色牡丹,倒是很素净。在以前的印象中,它属于一种被庸俗化了的花卉,俗语叫做富贵牡丹,谚语云,牡丹最怕胎里穷,这是说基肥要足,也含有人们常念叨的嫌贫爱富的意思吧。此次的偶遇,不仅改变了久落于自己脑海里对牡丹的尘埃观,还走到它身旁极认真地给它留了几幅相,并成一句,“这是被人世俗的牡丹么?世俗呵。”

据甘肃武威出土的东汉早期药简就有牡丹治疗血瘀病的记载,不过我觉得入药的非花朵当是其根,其根赤,古人因之称牡丹也不无缘故。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上说,“牡丹虽结籽而根上生苗,故谓‘牡’(即无性繁殖),其花红故谓‘丹’。”那花色要是白又怎么讲?从根入药来命名,当然很可凭信,因此便决定了我的选择了。由野生药材到栽培观赏,再到成为笔墨下物象,《太平御览》谢康乐云:“南朝宋时,永嘉一带(今温州)水际竹间多牡丹。”大片翠绿间点缀着红、白团状色泽,望去确实好看,增添了生活美景,娱人不浅。韦绚撰《刘宾客嘉话录》,文章里谈及画牡丹人云,“北齐杨子华有画牡丹极分明。子华北齐人,则知牡丹久矣。”此位画家名姓大抵出现最早亦颇可信,虽然不见他牡丹画作传世,所见最早者乃旧传为五代滕昌祐的《牡丹》,同时期的还有徐熙、黄筌,随后宋代赵昌、钱选,明代徐渭、陈道复,清代恽寿平、郎世宁,等等,都拿起各自的手笔记述了于牡丹的爱念。

诗人的咏叹则较画家的画作更丰,李太白诗云,名花倾国两相欢,白居易诗云,惆怅阶前红牡丹,在诗人眼前开心与愁闷是两种情感并存的,另外挺有趣的是宋人王溥的《咏牡丹》:“枣花至小能成实,桑叶虽柔解吐丝。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又空枝。”作者是典型的实用派,枣能食,桑叶经蚕成丝可穿,百无一用唯牡丹,未免令人笑他的头脑愚笨。不知牡丹根的药用价值使我尚能勉强接受,然叫你爰成诗者正是牡丹也:赏,实用一;叹后咏,实用二。自然两者非物质层面的那种,但精神上的需求同样至关重要啊。其实王溥有其与大众乖戾的思想原本人之常情,不常情的,是大众何以认为牡丹便代表着富贵?

翻阅古诗大抵有可选择的答案,如唐人卢纶《裴给事宅白牡丹》的首句云,“长安豪贵惜春残,争玩街西紫牡丹。”照我的理解即是很明白富贵牡丹这种主张的源头之一。之二呢,皇家、官宦、富商植养,宫廷内担任一官半职的文人墨客或绘制或诗歌,时间一长,终集结为朝廷的气象,遂变得奇贵,国色天香的歆叹随伴着富贵牡丹的艳赞便流传千年不衰。很显然,人为的穿凿附会极不对的,牡丹不足当那些个称呼。

前两天看抖音录播洛阳普通院落一棵有二百多年的牡丹树,在女主人精心施肥的护养下,今年开放了一千一百朵,被誉为“牡丹花王”——花王,既不嫌贫,也不爱富,请主人对它拿骨头汤、肉汤年年浇灌着才算是更得要领,就只可惜诸多赞牡丹的人不能了然耳。

□张发栋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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