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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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春秋

家有小院,两三分大。记忆中,在父母的照料下,小院从来没有荒芜过。从我读书时起,母亲就在院里种一些蔬菜,诸如菜花、莲花菜、茄子、西红柿、大葱什么的。进得门来,满目嫩绿,一幅田园画意。我们放学回家,不用大人吩咐,自会提着桶给菜浇水。一勺勺清水浇下,眼看着晒了一天,蔫蔫的菜叶慢慢舒展开来、酣畅开来,宛如一汪汪笑开的脸,我们的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

每到上肥时节,我们帮着母亲,用小铲在一棵棵菜秧周围挖出小槽,将粪土或肥料培入一些,然后再用土轻轻地盖上,浇上水,用不了几天,这株菜便会蹭蹭地长起。因为我们从来不往菜里打农药,所以菜花里很容易发现一些小菜虫,在炒前需要细细拣择。

大葱是最吃苦耐劳的,买一捆嫩嫩的葱苗回来,觅一块相对空闲的地块,挖几条坑,将葱苗埋入,培土浇水,葱叶去陈出新,用不了几天,便郁郁葱葱绽放开来。掐几根葱叶洗净切碎,放进刚刚开锅的面条里,色香味俱佳。或者连根儿拔一棵出来,就着大饼吃,好一股豪爽的滋味。

豆角差不多每年都是大丰收,藤上挂着成串成串的豆角,这边刚摘完,那边就又挂成一串一串。全家吃不完,常常会摘些,送给亲戚或者邻居们。豆角藤一直缠绕到房顶,让夏季酷热的东房变得凉爽。东房是厨房,在豆角藤的庇护下,让我们免受了做饭时的烈日暴晒。

莲花菜时常包得不够紧,看着松松垮垮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和着粉条炒出锅,味道却极鲜嫩。

西红柿算是最难伺候了,也许是光照偏少的缘故,西红柿大多时候是青绿色的,还没等长大,没等变红呢,就已经立秋。立秋之后的西红柿,无精打采,整天一副青绿酸硬的模样,从骨子里就不想熟透。所以西红柿只种了两年,便不再种了。

那些年,家里很少从外面买菜,一般都自食其力、自给自足,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慢慢发现,从付出到收获的过程,何尝不是让人感觉欣慰、满足的过程,劳动的感觉真的很好。

不知不觉间,母亲老了,种不动蔬菜了。说,咱种几棵树吧。于是,我们在院里种了两棵樱桃树,栽了两棵果树,种了一些月季、芍药。小院里又果实累累,花香满院。

樱桃树一棵是红樱桃,一棵是白樱桃,白的饱满,红的鲜艳,每年四五月间,就已经能够吃到樱桃了。那棵梨树非常卖力地付出着,果实挂满枝头,好几枝树丫被垂弯了腰,第二年又努力往上生长,被压弯的地方就留下了一条弯弯的弧线,仿佛功德碑一般,尽管弯了腰,却依然昂首向上。芍药是大红色的,每年都会开出繁花,倒显得绿叶也稀疏了,剪几枝下来,插入花瓶,摆放在屋里,花香扑鼻。前几年,又移来一棵小小的核桃树,八九年光景,这棵核桃树就扶摇直上,越长越高大,打去年开始,树上开始生了核桃,很诱人地在片片枝叶间成双结对地隐现。尽管我们每年都要大面积剪掉一些枝条,也挡不住这棵树的成长速度,它已经如一把巨伞一般,盖在小院头顶。

最惬意的是夏天,小院里树荫浓郁,搬张桌椅,在树下品茗聊天,自是凉爽无比。自打这三棵树长大后,就没有多余的地方再种蔬菜,改由每天从菜市场去买。市场里的菜比自己种的好看多了,每样菜都干干净净,白白嫩嫩,里边从来也没发现过小虫子,拣择起来方便多了,味道却远没有自家种的好。前些日子,父亲说,核桃树下还有一小片土地闲着,怪可惜的。便撒了一些白菜籽,没多久,一棵一棵小白菜密密地探出头来,异常鲜嫩,我们的餐桌上,便少不了凉拌小白菜。

秋天来了,黄色或者淡红色的果树叶子,仿佛一只只觅食的小鸟,以一种极优美的姿态,纷纷飘落。我们将这些“小鸟”收集起来,堆在树底下、花周围,变成了树、花的棉衣和营养。梨树和核桃树显得孤寂凄凉了许多,秃着枝丫,任风吹雨淋。大雪纷飞之时,小院里银妆素裹,淡雅而恬静。儿子盼着下雪,盼着能在院里堆雪人、打雪仗,尽管这几年,雪下得越来越稀罕了。记得去年一场雪纷纷扬扬,肆意潇洒了好多天。儿子在院里堆起了一个憨头憨脑的雪人,怀里抱根木棍,像一名哨兵,威武地站立了两三天,才悄然融化。

闲不住的小院,娓娓讲述着光阴的故事。似乎是转眼之间,父母已逾七旬,鬓发花白。小院却依然春去秋来,花开花落,灿烂着,凋零着,恰似一个回味无穷的典故,让人咀嚼着,玩味着,经久不衰,历久弥新。

□张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