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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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碾的灰陶

再次来到距武山洛门1.5公里洛礼线东山脚下的赵家碾灰陶窑,是在冬阳下的午后,距离上次已经五年了。

穿村过巷,转过几条田埂,我们来到到赵家碾窑上。远远看到山脚窑洞门口,有一个人干活的身影。走近一看,就是灰陶窑主人张元林在晒胚子,转身与我们热情的搭话,听着我老同学张君成说明来意:想看看灰陶制作。他一边笑着说彦林在窑里干活,一边接过我递过去的烟,一边忙着晒糟肉黑碗胚子。连日的阴冷,难得今天有好太阳,窑门前地上摆满黑碗胚子。我抓紧拍了几张照片。

窑门口用竹杆弓起苫着塑料,听同学说,是为了避风保暖,我俩弓着腰走进窑,窑地面低于窑口平面,里面很温暖。窑门右侧是一个块煤炉子,炉火正旺。窑门口左侧台上,坐着张彦林,正在转盘上忙着做陶胚子,满脸笑容,与我们打招呼,说话间一个胚子做完,他熟练的用双手端下,小心翼翼地放在前面地上的托板上。停下了手中活,站起身来在旁边的一个瓦盆里搓了搓,我俩顺着手势看去,只见瓦盆里是黄豆般大小的泥粒,原来是手上搓下来的,我俩惊叹,是呀,这要多少个日子呀,将近满满一盆,他客气地让我俩坐下。他一张清瘦的脸溢满笑容。又听见老同学介绍说,我们同龄,可他脸上白晰,估计是常年窑里干活晒不上太阳的缘故,聊过片刻,他又迈上台阶干活了。

他坐下来,弯下腰双手拍打刚才上到转盘中心的一棒泥,抟拢树立好后,拿起一根一米长的圆木棍,用一头挑入地上圆转盘边上洞穴口,使劲一拨,转盘逆时针快速旋着,然后用两只手抟拢着泥棒按照顺时针方向,从上往下约半尺长度处滑下,又返回向上,到达顶部,用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顺着逆向转动,捏出小碟形状,抽出右手,顺势弯向右边台上一个碗中,蘸一下水,返回来顺着转向抹在碟状毛胚里,顿时光亮亮的,两只手顺势再捏抟,碟状毛胚变戏法似的,转眼变大,不一会儿一个碗就在泥棒顶端转动,他又用右手在右侧水碗旁拿过不到半尺长的细线,双手各握一端,在旋转的碗底轻轻一绕,便放回原处,便双手端下一个碗来,放在眼前,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灰陶就是这样变戏法般的制作出来的。其实看是轻巧,但功夫就在手上把握,我还一直以为有模型,张彦林师父笑着说,所有的陶器制作,大到口径四十厘米的瓦盆,小到十厘米左右的黑碗,都是靠双手这样制作出来的,我真的感叹这门神奇的传统手艺,几千年的发展过程中,凝聚了劳动人民的多少智慧!

张彦林师父周而复始地这样做着一个又一个胚子。他哥哥走进来坐下,和我们闲聊起来,说起了灰陶历史:现在记载说灰陶制作是明朝开始的,其实应该更早些,他笑着说,你看看咱们坐的这个窑,箍窑时挖出好多灰层,估计是当时山势滑坡造成的,还有大量宋代铜钱,有至道元宝、祥符通宝,他掏出钥匙串,上面就有这些铜钱。我们站起来四处查看,这个窑向左向右各有一个套窑,里面放满好多晾干的胚子,有瓦盆、瓦罐、瓦灯和瓦壶之类。窑顶有两道灰土痕迹,在缝隙中还看到了一个锈迹斑斑指头大小的东西,好像是箭头之类。他转身走进左侧的套窑,拿出一个红色陶罐,估计是祭祀时装东西用的,约有四十厘米高,略呈直筒型,残缺一只耳,说是从窑前面地下挖出的,伴有铜钱出土,这个红陶罐说明了灰陶窑的历史,说镇窑之宝也不为过。

我们走出来,顺着小路向山上爬,一烟功夫,便站到一个枯草坪向山下望去,才知我们已爬到第三个阶梯台阶上,可能就是张元林师父说的三坪吧,说附近还有三四个灰坑。对面南山脚下的窑就叫闫家窑,估计是与赵家碾最初叫闫家寺紧密相连的吧。所有这些有关历史的东西,留给历史学家去考证吧,但却从侧面说明了赵家碾灰陶窑的悠久历史。右侧依山呈现一个个窑洞口,如老人们的眼睛,注视着山下的村庄和日夜不停的南河水。走近一看,是一个荒废了的灰陶作坊,洞口堆着坍塌下来的土块,我弓着腰钻进去,里面很宽敞,是二重的,窑连着窑,洞中左侧地上有一扇石凿的转盘,中间有轴,上面落着厚厚的积土,显然是停用好久了。我用脚一拨,马上转起来了。边上有瓦罐,瓦盆,看来是做胚子时用来盛水和调细土用的,旁边有两三个瓦盆,地上有好多碎陶片,二重窑里有一堆浅红色粘土,看来是制胚时剩下的。猫着腰钻出来,旁边连着两个小窑洞,头伸进洞里,一个里面是破碎的泥胚,看来是贮藏室;另一个洞口很小,是桃形的,洞口经过烟熏火燎,下边还有两个小小的洞口,一个供烧火,一个是掏灰用,地上有残存的灰烬,洞里是红色的,那是高温煅烧过的缘故,显然是烧制的灰陶窑。爬上去,顶部用砖箍着,只留着一个方方半尺的口,想必就是烟囱。看来,这三个窑是一户人的一个完整灰陶作坊。转过去,有好多这样的窑,证明了猜想是正确的。每一户的窑旁边都丢弃着破碎的、变形的各种灰陶。

下山时,思绪万千。从看到制陶手艺的精湛感叹到灰陶窑的坍塌没落,让人的心里顿时有了空落落和凉飕飕的感觉,如此情形,集中体现着灰陶窑的发展状况,当然体现了张元林弟兄两个的担忧,一年又一年中,他俩不知道灰陶窑到底还能支撑多久,十年、二十年,这门传承了几千年的手艺濒临着消亡……

多希望有关方面能够给予关注,让其发展下去!

□毛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