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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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行

对于敦煌来说,最大的看点应是敦煌莫高窟了,还有就是在唐诗中闻名遐耳的阳关和玉门关。为更好地了解莫高窟中的石窟艺术,我不仅看了一些电视纪录片,还实地看了几回我们当地的石窟,比如我们市内的马蹄寺石窟,其开凿的难度比敦煌莫高窟还要大。因为是在红砂岩上开凿,其坚硬程度远远要比莫高窟的沙石层中开凿要艰难得多。我县的新坝镇龙泉寺石窟与敦煌莫高窟开凿洞窟的自然条件差不多,从龙泉寺的或留残坯,壁画残破不全来看,能够想象敦煌后来遭受到的破坏肯定也不小。参观了这两个石窟以后,我已能想象敦煌莫高窟的大体构成。但规模可能要远远比马蹄寺、龙泉寺大得多。

丁酉年中午时分,我们到达了敦煌莫高窟。首先引入眼帘的是青紫红蓝相间的三危山,而临近的沙漠与戈壁充斥着它的荒凉和孤寂,我还在找古丝绸之路上的那些驼影,寻找那条走了千万遍的路,到底从哪里经过继而又延伸向哪里。

三危山曾在远古时期为水域世界。这里并不这样干旱,而是北方的水世界。传说中的共工氏就在这里治水和生活。我环顾四周,哪里还有水草丰茂,水域浩淼的一点痕迹啊。

当大巴停下来,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座烽火台似的建筑,而对面的崖壁上出现的几个零散洞窟深深吸引了我。那些洞窟并不大,只够放一尊小的佛像,我猜想这一定是那些家资并不富裕的人家捐赠的。据记载,从魏晋时期开始,这里就开始开凿佛窟,一直延续了上千年。而这些佛窟除过一少部分是一些僧侣开凿,还有一部分是各朝代的皇帝或王公大臣命人开凿的,比如,那个最大的坐佛,则是唐朝武则天命人在此依据她的形象塑的一尊佛像,其神态、眼目、衣着都呈现女性化;而其他大部分佛窟都是当地豪绅富户捐赠修建。

我们跟着旅游团队依次对道士塔、7个洞窟进行了参观。在经过道士塔时,导游对这位道士的说辞很是不屑。其实,在我看过余秋雨老师写的《道士塔》以后,我更对这个道士肃然起敬起来。我看到很多地方,包括一些网文注解中,当提到敦煌莫高窟惨遭毁坏时都将责任归咎于王元箓的疏于管理。在这里我很同情王元箓,也对他尽力保护莫高窟所付出的心血表示赞赏。如果没有他,莫高窟的破坏不知要延续多少年。再看民国后期,王元箓去世以后,敦煌莫高窟几近无人看管,短短几十年时间,被盗挖、毁坏,遭到的破坏早已不忍目睹。在这种时候,我们是否还怪责于王元箓的疏于管理?

一路上的思考,和一路上的观花赏景,其实所谓景也只是莫高窟洞窟外的那个果园里的几处梨树、榆树和一些新植的景观树。进入洞窟听佛窟的来历才是最主要的。这些洞窟,每一个都是有来历的。每一个都是有其故事的。故事的背后或者是和尚们的赤诚之心,或者是佛家讲经说法弘扬佛法的场景。特别是释迦牟尼没有成佛以前以身饲虎的壁画给我的印象最深。而这些对我们佛教知识的增长也有一定益处,比如我们原来以为飞天都是一些身材丰满,露脐美丽的女性,通过参观和听讲才知道,飞天原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一个会跳舞,一个会弹琴,后被佛家吸收,才变为今天的男女不分或只有女性飞天的形象。但在莫高窟中的其中一个洞窟中,就出现了这种男女飞天,虽然只在壁画的一个拐角处看到了这一不同,但已让我们收获不小。再一个便是佛像的胡人形象,因敦煌莫高窟处丝绸之路的西端,与西域临近,受西域壁画和佛像影响;加上北方历经魏晋南北朝、五胡十六国时期,大部分时间处在少数民族统治之下,这些少数民族中有崇信佛教者,往往开凿建窟,或重修佛窟,像北凉沮渠蒙逊、北周的鲜卑族在敦煌修建的大量佛窟,其形象上都出现了胡人佛。

由于参观游客较多,我们并没有全部进行参观,只参观了这7个窟。这也是景区为减少窟内壁画和雕塑与空气接触所设立的一项规定。

从莫高窟出来,我们又去了鸣沙山和月牙泉。鸣沙山——一座沙漠公园,其实,对于我这个从小在巴丹吉林沙漠边缘长大的人来说,这个在西北常见的地质景观,与我而言,已然没有南方人见到沙漠时的激动和兴奋。我重点还是去了月牙泉,从沙漠腹地找到了那眼位于沙漠中的泉眼,四周被用围栏围了起来,旁边还修建了一座木楼和四合院。整座建筑透着古朴的明清风格,也有着历史的沉淀和渲染。

第二天我们又去了玉门关和敦煌雅丹地质公园。玉门关,这个让古今文人向往,又激发豪情的地方,曾让多少文人墨客向往。一句“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就将古今多少悲情客拒绝于大漠孤烟直的悲伤境遇里。多少英雄豪杰出关征战再也没有回来。这里是伤情地,但也是富于豪情激荡的地方。其实,在看到玉门关的时候,我们几乎都有些大失所望,一座小的几乎和古人家的院落差不多大小的古城矗立在我们的面前,而处在南面和西面的两个门倒是宽宽阔阔。我在诗中写道:“玉门关就像一只干瘪的皮袋/挂在丝绸之路的腰间……”在这里瞩目四望,四周荒草萋萋、地势平坦,但也有一些低矮的土丘,延伸向远处。草丛中或碱滩上,还是能看到车辙印,这是多少年前的路啊,这路也一定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吧?这是今天的路,还是此前的丝绸之路呢?作为此前大明王朝在此设立的最后一个关卡,过了玉门关就是关外了。正所谓,“西出阳关无故人。”这是多么悲情的写照啊。古人因为历史的特殊原因,对此有着深刻的体会,对我们今人来说也是一样,这种荒凉和孤独是无法避免的,这种空旷和孤注一掷也是无法描述的。后来大明王朝,放弃了玉门关退居嘉峪关内,玉门关也就成了关外之关。此前过往的商队依次从这里走过,检查通关文牒的盛景不再了,遗留下的只有这座空城。就像今天我看到的一样,它干瘪、空荡,是被时间掏空,还是被风沙掏空,这里虽不再有征战的将士,也不会再有骆驼商队,但历史已经深深地印刻到它的身上,它代表了孤独的视野,代表了孤独的思乡,它还代表了孤注一掷,宁死不屈。这是一种历史的象征意义,有着不可避免的历史记述性,只要看到它,我们就想起了那些和它有关的诗句,和它有关的人物。

为此,敦煌市政府还在市区十公里处新建了一座玉门关城,定期在这里表演送行出关仪式,但到底它只是现代人的臆想,增添了许多华丽的服饰和戏剧的成分,但真正的玉门关是多么悲壮,充满着多少豪情,是今天新建的那个景区无法比拟的。

下午的雅丹地质公园,让我们了解了远古时代敦煌一代的自然环境,这里是罗布泊,也就是古代蒲昌海的边缘地带,我在来时的路上就观察到这里荒凉的戈壁上被水流冲刷的痕迹。而这里的雅丹地貌很明显带着远古时代水流的影子。从追溯它的形成过程,果然发现它的形成与水的关系。罗布泊原来是一个大海子,这里生活的楼兰人建立了一个富裕而美丽的国家。由于他们的滥砍滥伐和气候整体变暖,蒲昌海最终消失了,罗布泊也最终变成了一个被称之为“魔鬼城”的地方。这里被水流风沙刮割形成的雅丹地貌,有的形如城堡、佛陀、供坛,有的形如轮船舰队,这里的风就像是刮削器,还在不停地剥蚀刮割,我想最终到这些奇形怪状的土堆完全消失了,它才会停止。

虽然从敦煌雅丹地貌地质公园回到敦煌市区已是傍晚时分,赶回高台已是半夜里。但这次敦煌之行,总体还是非常有意义的。特别是在游览敦煌莫高窟和玉门关城时,让我感受到它历史的沉重感。而它的雅丹地貌景观,则给予我更广泛的地理意义上的历史变迁,这两种历史的变迁唯有一种震撼可言——它们都给予了我心灵上的震撼。一个是今生的向往,一个是前世的再现,哪一种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因为它是我们人类的符号,是我们这个国度历史的一个象征。唯有它们的存在才给予我们最好的解释。

历史,在随着大巴车的远去,而渐渐被我们扔在身后。离远的敦煌,渐渐隐没于暮色中,但我相信,我还会再来,因为它是我们的一段乡愁,越在时间的最深处,越浓烈。

□万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