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场雪需要多少好光阴

让两个陌生的灵魂

在人生的断桥同船泅渡

那需要一百年的约定

让一棵树在路旁

望见前世恩爱的人

则需要五百年的修行

让狐狸幻化成人形

与贫寒书生悲喜交加地相爱

需要一千年的磨难兑换

而迎接一场雪

需要多少好光阴

才能让所有雨滴悄然隐身

另一些花朵迅速地

放下芥蒂

亲情是翠绿的

回家是一堂必修课

每个周末，我都要

做一回真正的学子

不耕田，不犁地

不扛着锄头斩除杂草

好多时候，只是站在田地外

品评墒情，谈论年成

亦不会和土坷垃纠缠不清

走走，瞧瞧

这些亲近故乡的方式

仍然很生疏，在故乡眼里

我不是好学生

甚至核桃树上的喜鹊

问候时也漫不经心

我能做的，只是对着每一块庄稼

深深地鞠躬，求她不要拒绝

一个游子哽在喉部的歉疚

不管故乡的眼神多么灰暗

离开时，我都带着乡土上的翠绿

青菜，蒜苗，红葱，荠菜

一些自生自灭的野菜

我分明感到，故乡给我的

是一个极不合格的分数

翠绿的亲情，一次又一次地

让我回到乡愁的课堂上，然后

又执拗地逃课，返回市井街巷里的

心烦意乱

雪把爱说得轻描淡写

西北风紧吹的日子

就有名字里藏雪的人

潇潇洒洒地爱上那么一场

爱就爱吧，干么偷偷摸摸的

躲进夜里，刮上一阵风

把看门狗惊得狂吠不止

敲木门，又打窗

难道要把做梦的娃儿吵醒

走就走吧，干么要留下印记

给别有用心的人留下指点的证据

难道一点都不担心舌尖上的

明枪暗箭，让一场浪漫的爱

引擎一场骇人听闻的恶性事件

门闩拉开的刹那

你突然闪出一个若有若无的背影

把爱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让我捂了一个夜晚的热情

顿然，黑灯瞎火

一场雪的结局

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

在前天的手机新闻里

制造着一场期待的雪事

继而，有冷风袭来

亦有淅沥的雨滴作为前奏

只待夜深人静，绽放

千树万树的梨花白，降下

万里雪飘，演绎原驰蜡像的

那曲古意的绝唱

甚至，词牌里的韵脚

孕育了比时针更轻盈的节奏

只需伸出一枚枯叶

就可以承接雪花的惊喜

只需干净的嘴唇，就可以尝到

雪花的体香，只需一枚手掌

就可以触摸到隐秘的心跳

雪久盼未至

让农历的节气成了一个谎言

除了在半途走失

她再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终 于

小雪节气次日，终于

有一场薄薄的雪亮相，终于

可以呼吸一缕素净的沁凉，终于

可以安心地打开灵魂的窗户，终于

可以心无挂碍地等待

春天渐渐苏醒

请轻些，再轻些

在河堤的甬道上

风把柳树的枯叶

摘得满地都是

实在绕不过脚去

只有轻些，再轻些

踩上去

才不至于被愧疚的浪潮吞没

我分明感到

每一片落叶里

都住着亟需拯救的

心跳，和必须唤醒的

灵魂

一只白鹭

它沿河道飞行

白雪似的翅膀上

裹着风，也托载着

一百克温暖人心的阳光

冬渐深，萧瑟是河流

最主要的色调，一只白鹭

视野中最干净的花朵

逆流而上，要把荒芜中的

苍翠，从河滩上的破败与凌乱中

翻找而出，成为另一个

亟需放大的亮点

一只白鹭，并不孤单

沿河散步的人也心有期待

另一只白鹭，会唱着欢快的歌

与大地这架琴，锦瑟和鸣

雪惊动一棵树的安眠

午夜嗑痛了时钟，十二次

当，当，当……

像十二滴水珠跳进干涸的怀抱

感动紧随着惊喜

那时，风在窗外呼号着奔走

从梦中醒来，像丢掉了

一节很甜的甘蔗，略有不舍

突然期待一场雪落下来

惊动一棵树的安眠，让萌生的绿

给荒芜装扮面孔，给生活

一种隐喻的指引

我还期待燃起一盆火

陪伴那盏孤芳自赏的灯

温暖清瘦的诗句

雪花轻盈而欢快

刚好推开了黎明前的那扇

天穹的亮窗

路灯像富有的蜂巢

老家门前的路

四十年来，晴日会扬起飞尘

雨天，泥水会肆意横流

起早贪黑的生活

多数时候光着脚丫

裤腿上全是泥点洇开的花

路的皮肤变成水泥后

更加耿直，如顺畅的诗句

有阳光、月光、星光的暧昧

和婉转的鸟啼，新装的路灯

是守夜人，也是打更夫

不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亦不会引起全村的狗群体讨伐

树叶落尽后，路灯球形的

灯罩，像一个个悬在树端的

蜂巢，从太阳光里汲取光明

储存着让人难以割舍的

几罐甜蜜

□刘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