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22日

无用之用 方为大用

——访作家张军山

张军山作品

张军山,笔名酒中人,甘肃金塔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酒泉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现供职于酒泉市文联。在《飞天》《北方作家》《小小说大世界》等杂志发表散文、诗歌;发表《师三爷》《梦想》《生生不息》《雪落除夕》《莫高窟》《植物人》《李魁的问题》《琴声何去》等中短篇小说。参编《酒泉市志》《酒泉通史》《酒泉年鉴》《酒泉历史文化概览》等。出版历史著作《酒泉文学史》(合作)。出版长篇小说《现官》《尊严》《朱墨》《如果没有爱上你》等,其中长篇小说《现官》被评选为2009年盛大文学举办的“全球华语小说原创大赛”时政职场类十强作品。

近日,记者在一次文学交流活动上见到了作家张军山,他是一个典型的西北汉子,幽默的谈吐和豪爽的性格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出生在金塔农村,那里金色的胡杨林给了我浪漫的文学底色,我的父亲是一个书迷,父亲当年在大队当拖拉机驾驶员,利用跑县城的机会,每次回家都要带几本书,现在我还记得家里书架上摆着各种书籍:《红楼梦》《铁道游击队》《林海雪原)《海啸》《红岩》《三家巷》以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年纪还小的我也会顺便翻翻。但在我最初的记忆里,给我文学启蒙的应该是我的奶奶,她也许在别人眼中是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太太,但是在我心中,奶奶每晚都要唱很多曲儿,讲很多故事哄我进入梦乡。到现在,我都能完整地哼唱或讲出那些曲儿和故事,她在我心中是个非常有趣的老太太,也是她摇着我文学之梦的摇篮。”张军山告诉记者。

张军山从上小学开始就喜欢写作文。“我记得四年级时写了一篇叫《原来是他(她)》的作文,当时学校给我奖了一个文具盒,这可能是让我走上文学道路最初的精神原动力。上了初中后,我开始认真研读父亲那一架子书,但仍不满足,记得那时还跟别人借书,陆续看了肖复兴的《我们曾经相爱》、老鬼的《血色黄昏》、巴金的《家》《春》《秋》、茅盾的《子夜》等,可以说真叫如饥似渴。”农村的孩子到了周末和假期大部分时间都要帮父母干农活的,张军山也不例外,给牲口铡草、起粪、垫圈,割麦、打场、卖粮等。“总之读书的时间很少,但无论多忙,我都没放弃读书,因为读书是我贫乏少年生活中的一抹彩虹,不可或缺。”张军山说。

上了高中后的张军山开始了正式的文学创作。“我记得第一次发表作品是在《语文周报》上,散文的题目《油墨飘香的时刻》,还收到了10元稿费,当时我那个兴奋劲儿无以言表,恨不得拿着稿费单向全校师生宣告。”之后张军山就一发不可收拾,他把伙食费省下来,报名参加全国各类写作函授班,并与全国很多学校的文学爱好者建立了联系,互通信件,交流写作心得。

进入大学后,张军山觉得偌大的天地大有作为,就夜以继日地写作,后来他被推举为张掖师专《陇上一叶》文学社副社长,组织出版《陇上一叶》杂志,搞各类文学活动。在那段时间,他的诗歌《岁月》获张掖市庆祝国庆征文比赛二等奖;诗歌《那老人》入选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跨世纪青年诗选》。

随着阅历的增长,视野地不断开阔,张军山也陷入了困惑。张军山说:“那时很多现实的问题摆在我的面前,很多人劝我,认为纯粹搞文学创作是无法生活的,于是,‘文学之无用’成了我年轻的心中迈不过去的一道坎。于是我在艰难的抉择下暂时放弃了文学创作,安心在毕业后当了一名农村中学老师。”

峰回路转,张军山的文学之路并没有就此断开。2009年,张军山为因车祸离世的同学写了一篇8000字的题目叫《新南,拾起伤痛的落叶》的怀念性文章,后发在了新浪博客,博得很多人的关注和评论。“当时很多人说,如此感人的文章,如果写成一部小说,那该多好!这些话将我息灭多年的文学火焰再次点燃,我忽然发现,我对文学的挚爱根本就没有灭,它只是潜藏在我身体的某个地方,不经意间被勾起,如熊熊烈火,难以控制。”张军山回想到。

从2009年开始,张军山开始在起点中文网上连载自己的第一部小说,也就是后来出版的《现官》,在盛大文学2009年举办的“全球华语小说原创大赛”中被评为“职场类”十强作品。这部小说不仅为他带来了荣誉,还鼓励他将写作坚持下去。

自此,张军山又重新回到了文学创作的道路上。同年12月,他的长篇小说《尊严》由新世界出版社出版。2011年4月,长篇小说《朱墨》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2015年10月,长篇小说《如果没有爱上你》由北京时代华文书局出版。

谈起这段往事,张军山百味杂陈。“我的作品离好小说的标准还差得很远,我一直在努力中。”厚积薄发之后,张军山对文学有了自己的感触。“到了这个年纪,我已经没有少时对文学所谓的‘困惑’,很多困惑其实都是自己强行添加的,文学就是人学,尤其小说更是如此,无论是任何类型,无不是在写人,写人在现实生存环境中所表现出来最真实的一面。《现官》是我执教生涯的真实写照,所以真正的文学并不絜矩于有无所‘用’,她就融入到我们看似平凡的生活中,需要文学的眼光去发掘、去提炼。”

在众多文学作品中,张军山更加关注社会底层小人物的生存状态。“我认为这理应是文学的视点所在。如《师三爷》中的无人赡养的‘师三爷’;《梦想》中的儿童‘我’;《生生不息》中的各种老人;《雪落除夕》中进城打工的农民陆少安;《莫高新窟》中的追求梦想的艺术家;《植物人》中的变成植物人的普通公务员‘我’;《李魁的问题》中的机关科长李魁;《琴声何去》中寻找失散多年妹妹的盲孩蒜苔。文学有描写宏大叙述题材的,但我更喜欢把目光聚焦在普通的小人物身上,从他们的一言一行和人物命运中感受大时代下社会变革中人的变化,关注现实,关注人性,是我小说创作的终极目标。”张军山说。

张军山最近一部小说,也是投入精力最多的一部长篇小说是《如果没有爱上你》。谈起这部小说的创作初衷,他陷入回忆:“我小时候都要帮家里干农活。尤其是每年夏收,感觉是最苦最累的。我站在暴烈的太阳底下,望着翻滚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麦浪,不是喜悦,而是痛苦。我割一会儿,就问我妈,再割多长时间就完了?我妈总是说,急啥呢?割得时间越长越好。当时我就想极力地摆脱这种生活,后来我考上了张掖师专,毕业后分配至农村教书。有一天,我站在县城的大街上,望着一幢幢楼房和楼房里进进出出的人,就想,啥时候我也能进了城,就幸福了。后来,自己从一个乡镇老师,直接到了市里。我感觉自己是普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可是仍然有无尽的欲望需要填满,我意识到人生就是一个深不见尾的由欲望铺筑的漫漫长路。当物质生活达到空前富裕时,相应地,人的精神也变得空前的空虚和无助。我一直在思考,什么是幸福?于是这篇小说就有了雏形,这便是我创作这部小说的缘起。”其实,幸福不幸福,都是自己的选择决定的。遵从内心的选择就是幸福的,可这样的选择在当下社会又是多么难。小说主人公命运的跌宕起伏就揭示了不同的选择,决定了各自不同的方向和命运。人性中最原始最本真的欲望的突围与冰冷现实的碰撞和抗争。人的情感就像流水一样,需要有一个通畅的渠道,顺畅舒缓地流淌,才是正常的,才是符合人的生存自然法则的。

小说里还有一个人物,也是张军山精心设计的一个人物——老六的父亲。张军山说:“虽然廖廖几笔,但我想告诉读者,人不管职位高低,不管年龄大小,不管生存环境优劣,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且做得有意义,都活得值。老人家当了一辈子民办教师,最终也没转正,后被辞退,没有任何报酬地在家编写乡志,弹精竭虑。当地震到来时还在忘我地工作,最终被埋进了废墟,临终前怀抱写好的志书书稿不撒手。在这里,我设计这个情节,旨在表达一种精神、一种信仰和一种追求。试想一下,当下的我们,有谁能做到这点?当老六的母亲在志书发行仪式上抱着厚重的志书,老泪纵横,从心底里暴发出的一声:值!是对这一问题最好的诠释:人活着,金钱名誉地位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能有撑起自己的精神、信仰和追求。”

“文字背后的东西见仁见智,作为一个写作者,最大的欣慰就是做好了这顿饭,最有发言权的是吃这顿饭的人,而不是厨师”。张军山认为:“对我来说,文学是照亮现实的一盏明灯,文学让我理解了这个世界和人性,文学给绝望者以希望,给无奈者以慰藉,给奋斗者以力量。在多年的写作实践中,我经过反复的思考,借《庄子》中的一句,‘无用之用,方为大用。’来表达我对文学的情愫,文学之无用之用才是最大之用。”

兰州日报社全媒体记者 华静